本书是格鲁对“行走”这个最平凡的生命运动进行的一次正名:行走不是沉闷、一成不变的,恰是一种用来对抗单调和无聊的运动;人们不仅不会在行走中感到无聊,还可以在每一步、每一秒中感受时间的到来和时间的芬芳。
真正令人感到乏味的是各种世俗的潜规则,如果能经常从中跳出来歇一会儿,回归到简单的“将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”,就会体会到格鲁的正名是强有说服力的。行走时身体的骨骼、神经、肌肉均处于小运动状态,此时思绪如风,可以获得暂时的平静和自由,尽情享受周围的风景。
谢莱说:“散步可以让整个灵魂得到释放。”行走也是卸下一切伪装、净化人生的一场体验。生命唯有在得到释放之后,才会拥有更强大的激情和活力,灵感和创造力,从而进行身体与灵魂的融合。
格鲁对尼采、卢梭、梭罗、兰波等人的思想和生活各以一篇散文来描写,从而揭示行走对他们的深刻意义。尼采每写作或阅读十五分钟,就要剧烈头痛数小时,他就是靠行走来对抗的:“所有的偏见都来源于封闭的心灵……成为一个闭门不出的人,是对思想犯下的滔天罪行。”蒙田也认为在才思枯竭之时,不宜继续呆坐,应该起身来走两步。华兹华斯更是将花园当作书房。兰波的行走写得最为炽热,他在病入膏肓、四肢瘫痪时,仍然幻想装上假肢继续前行。因此格鲁认为行走可以被看成是一种对腐朽、疯狂、平庸的拒绝:“有些思想只有在超过平原和海平面六千英尺处才会突然涌现。”
通过阅读西方哲人的行走运动,我看见了一群用脚写作的巨人。《日常出行》中说,康德的皇皇巨著也是从行走中磨练出来的。人生的目的地同样不是骐骥一跃就能抵达的,而是一个“一步迈到另一步前头”的过程,那些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是由不断重复的无数的可能组成的,然而这中间又蕴含着怎样的恒心和毅力?
格鲁又在《神秘与政治》中详细描写了一种特殊的行走——游行。将行走提升到了政治运动。甘地终其一生都主张“不合作运动”,我们在肃穆、坚定的无声斗争中,看见了高超的自控力。甘地又在行走中追寻朴素,除了半块棉布裹身,一根拄杖支撑,不需要任何工具帮助,宛如一个苦行僧。这个素食主义者在1930年步行了三百九十多公里后,感到精力比出发前更加充沛。
本书的25篇散文有人物小传,也有随感,但每一篇充满哲思,行文飘渺委婉,意境不俗,没有“经典”的沉重,有的是“漫谈”的谦和。哲思散文不见说教味才叫高明,否则就有落入说教窠臼之虞。《基本》中,对“有用、必需、基本”三者之间的论证尤为深透。同时也透着淡淡的宗教味,行走时候的“自由”与道家的“无为”、“顺其自然”颇相近,又提到了《庄子•齐物论》中的一言: “道,行之而成”,这让我想起鲁迅先生那句“世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就成了路”。他们表达了同一个意思:“双脚占据的位置非常有限,但是通过不懈的行走,可以丈量整个世界。”
掩卷之余,余音绕梁,想要起身出门。人生唯有前进,别无他法,也只有在行走中,才能涤尽一世繁华。
来源:凤凰网读书